图为工作中的米玉红。 |
图为心内重症中心主任宁尚秋援藏期间为藏族同胞查体。 |
心血管疾病是危害人类生命健康最严重的疾病之一。北京安贞医院近年来提出“双心医疗”的理念,相关科室致力于全面提升心血管临床医疗服务的质量,关注并改善心血管疾病中的心理情绪等致病因素,发展适宜技术,规范临床实践,在医疗科学体系中融入更多关爱,真正做到以患者为中心,促进人民群众全方位全周期的双心健康。
关心患者内心感受
一位82岁的老学者,躺在北京安贞医院急诊危重症中心的病床上,经过积极的治疗本应为顺利拔除气管插管高兴,老先生却哭了起来。这是为什么?
急诊危重症中心主任米玉红,不久前向本报记者回忆了当时的情况:“我们按照程序拔除了气管插管,一边鼓励、一边清理老人口腔的痰液……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。但没想到,经历过抢救、气管插管、吸痰这些痛苦的过程他都没有哭,此时却因无法咳痰痛哭起来。”
在场的人一度不知所措。凭借着多年的经验,米玉红意识到,一个人连咳痰的力量都没有,还需要别人帮助,其内心往往会受到冲击甚至会出现自卑和颓废的情绪。因此,她没有丝毫犹豫,立马上前,拍拍老人的肩膀进一步安慰,凑近老人的耳旁送去鼓励,告诉他拔除气管插管之后都会有类似的过程。渐渐地,老人开始平复下来。
后来有人对这件事如此评价:“年轻时他是人群中的佼佼者,安排各种事务泰然自若,可如今吐口痰都需要别人的帮助,昏迷时没感觉,醒来后发现这一点,怎能不感到悲哀?身边的医护人员如同己出的儿女照顾自己,岂能不为之动容?感情是复杂的,表现是真实的。”
“患者的痛苦,技术解决不了的部分可以通过人文来弥补。在急诊,没有任何一项技术能让患者瞬间释然,但是语言可以。这就是我提倡人文急诊、关心患者内心感受的原因。”米玉红说。
对此,同样面对危重症患者的心内重症中心(CCU)的副主任李江很认同。
“最开始说建设人文科室的时候,我们心里一方面是忐忑的,一方面是期待的。忐忑是因为在CCU重症患者达到90%以上,大部分患者下不了床,部分患者没有自主意识,能不能建设好人文科室,我们心里没有把握;但他们周围每天环绕着的,是大量冷冰冰的器械,最需要人文关怀,最需要有温度的医疗。”李江说。
安贞医院CCU由于救治的都是重症患者,对患者采用“半限制性”疗护方案,患者出不去,家属进不来。“在这里的时间长了,有的患者就会产生心理上的问题。有一个词叫‘监护室综合征’,患者本来身体上的病就很重,如果心理上再护理不好的话,必然会影响恢复。”李江说,“我们经常遇到一些患者,在CCU时间长了,或睡眠不好,或饮食变差,甚至强烈要求出院。他们在得到精神上的温暖和关怀以后,恢复效果就会慢慢好起来。所以从患者角度来说,建设人文科室,是很有必要的。”
让患者活得更有质量
CCU医生的夜班是从下午4时开始,结束的时间原则上是第二天上午8时,但实际上要看自己主管的患者病情是否稳定,如果患者病情不稳定,必须处理到病情稳定了才可以下班。
作为CCU的一名青年医生,朱佳佳最长的一次夜班上了24小时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CCU的一条准则――“完整管理”。
“从一开始问病史到给他/她做检查,从诊断到治疗,从入院到出院,患者对你都是很依赖的,完整管理对患者的身心康复是非常重要的。同时,对于一个年轻医生的成长也非常重要,有利于临床经验的积累、临床思维的建立。”朱佳佳说,“刚参加工作的时候,我会觉得处理好患者的身体疾病就好,但是逐渐会发现,患者不只是一个生物体,更是一个社会体,不管是心脏还是心理,都需要关心和帮助。”
在CCU,让患者“心”安,不仅仅是把患者从生死线上拉回来,让患者坚定地活下去,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、更有质量,也是医护人员要思考的问题。
温柔地给老人带上呼吸面罩,时刻关注透析仪工作状态及数据变化,替患者举着手机和家人视频通话……姜昕是一名刚工作5年的年轻护士,在她看来:“对这些高龄和重症患者,不仅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,迅速的应变反应能力,更要给他们足够的心理安慰和人文关怀。”
“我们给患者提供全住院周期的人文呵护。”李江说,入院的时候,对于意识清醒的患者进行充分的、有针对性的宣教,缓解患者焦虑――让其知道进了CCU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;住院期间,心理医生早期就参与进来,配合医护团队给高危患者进行评分,力求早发现监护室综合征,主动进行预防和心理疏导;出院的时候,会给到患者4个处方――医疗处方、饮食处方、运动处方、心理处方。
“对高血压患者,我们提供低盐低脂的饮食方案、适量的运动方案;对心衰患者,我们提供如何限盐限水、如何康复的方案。”李江说,“我们希望患者早日以‘双心健康’的面貌回归社会。”
医患共同决策
在急诊危重症中心,患者的情况大都十分凶险。米玉红接诊过一位老年心梗患者,有很多并发症。“我们先用药物进行保守治疗,患者好转之后,家属说不想做手术,因为会诊医生通知说风险太大、太多。他们来问我的意见。”米玉红说。
“我说如果是我,肯定做,因为不做的风险比做的风险还大还多。”米玉红帮他们衡量了风险和获益的比例关系,“‘万一’肯定存在,作为医生,哪怕风险比例是万分之一的机率都要告知患者或家属。但是,是不是因为这万分之一可能的风险就放弃很成熟的技术,是需要权衡一下了。现在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把患者的病情稳定下来,具备了手术条件,如果不做手术,病情恶化再考虑手术,很可能完全失去了手术机会。最终,家属同意了,手术很成功。”
通过这件事,米玉红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理念:“手术并发症的风险和不做手术产生并发症的风险,我需要充分告知,让家属在充分了解利弊的前提下理性选择,这才是真正的医患共同决策。”
医患共同决策是人文关怀的重要方面,是对患者及家属选择权的尊重。安贞医院CCU和急诊危重症中心的医护人员对此十分清楚,并积极践行,尤其在患者情况难以挽回的时候。
有一位91岁高龄的老人,在急诊危重症中心3个月的治疗期间,经历了有创气管插管、反复气管镜吸痰、间断的肾脏替代治疗和心力衰竭治疗等诊疗手段后,非常虚弱,有时连嘴里的痰都没劲咳出了,只能靠护士用手指“抠出来”。
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,米玉红找到老人亲属“摊牌”:“我对老人基础情况的摸底,您认同吗?”回答:“没问题。”
“如果我是亲属的话,医生已经充分评估病情及不理想的预后,那么医生的建议就应该是有说服力的,对吧?”回答:“对的。”
“如果发病前就没有了高质量的生活,继续积极治疗下去,医疗费用不说,咱们需要考虑到老人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被痛苦折磨的心理感受,对吗?”回答:“对的。”
“就这样,我们小心翼翼地聊着,亲属突然哭了,哭得很伤心,道出了没有来得及尽孝的遗憾、现在放弃有创治疗后于心不忍甚至会遭到社会‘谴责’的后顾之忧。”米玉红回忆说,“我递过去纸巾,没有说什么。最终,老人的亲属对我说了声‘谢谢’,我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释然和真诚的谢意。放下了思想上的包袱,他妥善将老人转回当地医院,陪老人走完后续的日子。”
“相比没有任何生活质量的长寿,我更在意的是康寿。”米玉红说,“作为医生,除了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技术,还可以做什么呢?我可以明确说,还可以做很多有温度的事情。”